探访人类历史不难发现，从三皇五帝定衣服之制，示天下以礼之始，到周朝继承礼法，从汉朝形成完善的衣冠体系，到儒教和中华法系的普及，华夏作为最早拥有服装制度的国家，民族服饰不仅记载了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更开启了人类用服装治理天下之先河，激发了人类较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在华夏文化中，服饰除了“避寒暑、御风雨、蔽形体、遮羞耻、增美饰”等一系列人类通行的实用功能外，更重要的是有着“知礼仪、别尊卑、正名分”等特殊意义。以华夏民族文化为基础，独具华夏民族精神和风貌性格的华夏衣冠服饰体系，使华服在传统的中国成为一种行为的标志，成为了人类和谐社会真善美精神所在。人们穿上舒适的衣服，知晓了礼仪廉耻，心灵形态变得安静，天下开始有了秩序，最早的哲学思考和社会制度便出现了。

一

千百年来，华夏民族的国家缔造者及国家精英们，认真设计着不同的礼仪服饰作为人类心灵住所，用衣冠体制，昭示着礼制、盖取乾坤，使人类文化与思想建设不断走向新的阶段。

具有了文化表征的服饰，能写真衣装者思想，体现着礼仪文化的华服，是伦理和情感在世俗生活中的展现，更是体现礼仪文化的一种行为自律工具。在中华衣冠文明中，“以纹为贵”的周礼，代表了汉文化的信仰和习俗，千古的服饰文化思想之表徵，勉人向善，处处充满尊天、隆祖、明礼、尚义之义涵。礼仪文明作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对中国社会历史发展起了广泛深远的影响。

在新中国开国大典上，平时很少戴帽子的毛泽东主席，头戴军帽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在向阅兵战士和参加大典的人民致敬时，毛主席摘下帽子向群众挥动，开国领袖用自己的行为向人民表达一种礼数，向国人揭示着“凡吉礼皆戴冕”的中华文明传统礼仪。

然而，泱泱中华，国家经济发展虽已稳居世界第二，政治稳定、科技发达、文化繁荣的壮观景象欣欣向荣，但体现礼仪文明的衣冠制度，却严重滞后。

在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年的重大庆典上，世界看到是，除中国军队高级将领身着制式礼服出席外，除党的主席和极个别退休领导，身穿作为中国符号、质朴素净的中山装礼服外，除些许少数民族代表穿上了民族节庆服饰外，大多数人都是将西服这种西方国家的行政装或便装，作为礼服穿上了天安门城楼。至于这些人的领带色彩和图案情感文化，与其参加庆典所表达的礼义是否相符，尚不知，但在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已强起来的民族复兴重大庆典中，拥有数千年衣冠文明的中国，却没有代表民族精神、展示国家物质与精神资本、表达各族人民对执政党敬意、让世界眼睛一亮的华服出现，不能不令人遗憾。

作为中华民族文化复兴的内容之一，回归华服礼仪文化，创新传统的衣冠制度，真的是刻不容缓。

二

华服礼仪的文化魅力，具有尊重对方，约束自我，显现荣誉的仪表之礼，交往之礼、仪式之礼。通过华服，表达对天地神的敬畏，对社会制度的敬崇，对庆典礼仪活动的尊重，对邀请你出席仪式的主人及周边宾客的尊敬，这是一种敬畏、敬意、喜爱之礼。

中国国家领导人携夫人访问英国拜见英国女王时，身穿的华服没有按晚礼服须黑色的国际，而是选择了英国王室最喜欢的蓝色，来表达中国人民的礼仪情感，让世界读懂了习主席夫妇和中国人民对英女王的尊敬。作为回应，英女王在欢迎习主席夫妇的仪式上，特别穿戴一身中国红的外套和礼帽，显现着对习主席夫妇和中国人民尊重的情感。

礼仪是一个人的思想道德水平、文化修养、交际能力的外在表现。敬意施礼才是真正的礼。尊重是精明和科学的礼仪文化。遵守相互尊重之礼仪，不仅使人们的社会交往活动变得有序，有章可循，同时也能使人与人在交往中更具有亲和力。

华服礼仪的文化魅力，具有鞭策衣装者承担义务的责任。用服装来展示自己的约束力和要求自己的责任心，来巩固道德与精神上至高无上的自律与节操的正当性，是华服的重要功能。在孙中山领导的国民革命政府里，身穿被宪法认定的中山装者，就要履行领导人民推翻封建制度的革命任务。而在现代社会中，节目主持人穿上华服，就要担当与观众交流、传播节目文化、组织协调节目秩序、活跃节目氛围等责任；身穿礼服的仪仗兵，就要履行代表国家形象，在各种纪念、庆典、迎宾等重大的国事中执行司礼等任务；而穿上华服走进婚礼的新郎新娘，其维系家庭关系、双方父母、传宗接代的责任，都在龙凤呈祥、同心永结、增祺添丁等等喻意浓烈的华服文化中体现着。

华服是一种行为的礼仪标志，注重将理性引入服装，对穿着者在遵守道德和社会秩序中须担当的责任、义务有明确要求，无形鞭策着衣装者。

华服礼仪的文化魅力，体现着社会对华服穿着者功德荣誉的崇敬之礼。华服的内涵与外在，弘扬了中国士大夫的责任心与荣誉感。中华民族素来注重通过适合的形式，表达人们内心丰富的情感。当联合国大会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席位时，毛泽东主席要求，中国代表一定要穿中山装出席联合国大会，强调的是，要通过代表身上的华服，向世界传达站起来的中国人民的地位和成就。如今在国家重大庆典中，许多国家功勋章获得者、优秀少数民族代表者，身着用各种荣誉奖章点缀的耀眼华服成为了风景，在国家庆典和重大活动中，人们敬仰国家英雄、崇敬社会文明榜样成为俗成的仪矩，不得不说，这是民族华服礼仪文化回归进步的重要表现。

遗憾的是，许多礼服设计者和消费者，只知道华服在礼仪中的炫耀功能，有意忽略华服礼敬世界、礼担社会的责任，并借服饰扰乱仪规：有官员定制服饰专选最能显示地位的皇家贵族元素，有富豪喜用最能体现价值的奢华材质，有明星非唯我独尊的衣装造型不用，其目的，都是想借华服将自我装扮成社交场合最引人注目的亮点、焦点，用华服营造自我鹤立鸡群的感觉。也有人在重要的礼仪场合，身着看似体现个性、实为对衣冠礼仪蔑视的服饰，来显现唯我独尊的态度，这种有知无礼的作派，更令人遗憾。

三

孔子教人六艺，礼居其首，可见礼的重要。礼是中国文化，乃至东方文化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然而不管是宗教的礼，还是世俗的礼，礼都是精神性、符号性的。作为一种符号，礼的特性就是人可以赋予它不同的内容。礼作为人对内心的直接诉求，是人类精神的传达，是一种心灵沟通，是情感交流的渠道。当服装成为种种尚礼情感最直白的宣言时，如何通过有限的衣装表情，来传达人的思想道德水平、文化修养、交际能力，来传达衣装者尊敬、尊重、尊崇等不同程度的礼节心态时，能表达礼性的华服文化内涵，就成了创新的重点。

中国传统的“礼”和“仪”是紧密联系的，但又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礼”是制度、规则和一种社会意识观念。而“仪”则是“礼”的具体表现形式，是一种强烈的精神内容，在表现“礼”的衣冠上，如何依据“礼”的规定和内容，形成一套系统而完整的“仪”即衣冠体系，是创新华服的核心。

现社会，物质生活富裕起来的人们，把这种精神沟通的礼，变成了物质性的符号，而在传达礼仪文化的衣冠上，却越来越无礼了。我们常见一些礼服穿着者，炫耀财富和地位的衣装表情，盖过了对他人尊重对主宾尊敬的礼性；我们常见一些贵宾，无视众人对其的尊重，一身汗衫短裤装扮在重要典礼和社交场合致词剪彩，用其官位和名气轻蔑地回敬众礼数；我们常见在民间冠、婚、丧等世俗礼节上，人们对礼金数量的重视，已超越了送礼者精神礼貌表达……当礼逐渐失去了它的精神性，变得更加物质时，传达礼的仪，也就失去了其精神内涵，人们相互尊重的道德规范准则，也被抛至九霄云外了。

当礼从精神转换到物质，从优雅、从容、高贵的精神内容，变成了金钱充满着物性时，表现礼的“仪”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发于人性之自然，合于人生之需的礼仪规范便会开始消失。曾以“有礼仪之大，谓之夏”为荣的衣冠文明之国的百姓们，当一些政府要员、商界精英、文化名流等社会风标们，常为自己衣冠不礼找借口时，当众多人以衣冠示礼为耻、胡乱穿着为个性为荣耀时，或许很少有人想到，如此下去，当讲礼、识礼者少了，社会秩序开始乱象丛生时，维系社会交往的礼乐开始崩溃时，中国又会是什么景象？

礼节是不妨碍他人的美德，是恭敬世人的善行，更是行万事的通行证。作为体现儒教礼典服制文化总和的华服文化，通过连绵不断地继承和礼仪文化的完善，着重体现着中华文化中端庄典雅的风度仪容，并使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礼义廉耻成为日常生活的规范。现代礼仪与古代礼仪虽已有很大差别，但尊老敬贤、仪尚适宜、礼貌待人、容仪有整等普遍意义的传统文明礼仪，对于修养良好个人素质，协调和谐人际关系，塑造文明的社会风气，仍具有时代价值。复兴民族华服礼制，看似是一项文化复兴工程，实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新。

四

创新华服礼仪体系，并非是高精尖的科技项目，却是一个艰难卓绝的社会科研工程。尽管当今华服演艺活动如雨后春笋、华服设计大赛多如牛毛、华服发布秀潮起潮去，但在这个华服创新的觉醒年代，仅靠社会热衷的做秀方式，华服的创新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在华服创新的觉醒年代，激活时尚设计业界深入研究优秀传统民族文化的热情，激活传承中华传统服饰美学，遵循传统造物精神，参酌历史、兼顾古今的责任感，激活挖掘中华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大道至简、雅趣天成等与现代时尚契合的文化内涵，创造出具有中华民族时代精神风韵的华服礼仪表情，还会困难吗？在华服创新的觉醒年代，激活立志泓扬民族精神的一代Z世纪青年的热情，激荡起文化自信高涨的国人复兴国学、复兴优秀传统文化的热潮，激励面对经济发达、文化昌盛，加大构建华夏民族精神风貌体系的力度，加强国家时尚创新运营管理机构的责任心，激发全民族学习中华传统哲学、美学等文化精髓，探讨中华民族礼仪文化情怀的时代精神，用传承创新的民族精神将我们变得从容优雅、举止亲和、彬彬有礼；用礼仪文化规范我们时尚的生活方式，会有困难吗？在华服创新的觉醒年代，我们希望通过深入研究华服文化的论坛、沙龙，将沉迷于做秀的“专业”人士们唤醒，转而潜心研究如何缔造服装至尊、至华、至贵、致雅的时尚表情，推动中华衣冠文明重回天人合一的境界。我们希望通过挖掘华服礼仪文化內涵的设计大赛，将更多热爱中华文化、还没找到复兴华服精神途径的热血青年唤醒，满腔热情地投身到创新华服的伟大事业中来。我们希望通过“慧言耸听”的善意批评，将身处高位不愿俯身到华服创新大业中的设计名师、产业大咖、专家学者们唤醒，齐心协力投身到创新华服的千秋大业中去，让中华衣冠文明重返世界巅峰，让中华民族的衣冠礼仪文明，引领国际时尚流行。

在华服创新的觉醒年代，我们或许不必急于推出什么新华服概念、推出华服国潮的时尚风标，因为任何元素任何风格都难以表达情感丰盈的中华民族的时尚精神内涵，但这不等于我们还不急于启动创新华服时尚礼仪体制的这项伟大工程，因为，和平崛起的中华民族，迫切需要代表民族自信的文化形象，日新月异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不能再没有体现其大国性格、气质和实力身份的时尚符号了。激活华服觉醒年代，需要有奋不顾身的精神。激活华服觉醒年代，时不可待，时不我待。

作者 | 毛立辉（中国著名时尚评论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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